编者按

2025年4月以来，为重塑全球产业链、吸引制造业回流、摆脱国内政治经济困境等，特朗普关税政策频出，不断推进贸易保护主义。近期特朗普“关税大棒”直指苹果、三星等手机制造商。当地时间5月23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表示，凡是在国外制造并在美国销售的苹果手机，应该面临至少25%的关税。这不得不进一步引发人们的深思：特朗普加征关税背景下跨国公司所面临的困境是什么？跨国公司又当如何在关税不断加码的困境中实现“突围”？本文基于特朗普加征关税背景下跨国公司的困境与出路，指出在特朗普加征关税背景下跨国公司面临成本上升、供应链中断以及运营决策波动三大问题，理应通过数字化转型、市场战略调整与跨国合作应对关税政策的不确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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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1][2][3][4][5][6]

特朗普政府所推行的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由来已久，主要贸易政策目标之一就是减少该国的贸易逆差，在其背后既有经济利益的考量，也有复杂多元的战略考量，既是国内矛盾与国际因素的双重叠加，也是客观条件与主观认识综合作用的结果，这也反映了特朗普政府对现有国际分配格局的不满以及对新兴国家力量崛起的忧虑。在2024年美国政府的选举中，特朗普提出“建设美国、购买美国、雇佣美国”的口号，通过关税手段将流向国外的制造业带回美国，例如，特朗普反复宣称中国正在墨西哥建造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工厂之一，而这将摧毁密歇根州的汽车产业，进而影响南卡罗来纳州、田纳西州等的相关产业。与此同时，他强调除非汽车企业在美国建厂，否则他将对墨西哥工厂生产的中国汽车征收100%甚至是200%的关税。从特朗普的竞选宣言中可以看出，通过关税手段吸引制造业回流是特朗普的一贯主张，特朗普政府将美国贸易赤字、产业空心化、失业率上升等问题归咎于国际上“不平等”的贸易关系，故而以单边贸易为依托设置关税壁垒，实现制造业回流美国国内。

5月23日，对苹果公司加征25%的关税，是特朗普对苹果公司的最新打击，此前，特朗普持续加大苹果公司及其CEO蒂姆·库克（Tim Cook）的施压力度，要求其增加美国国内制造业生产。5月23日，美国财政部长斯科特·贝森特（Scott Bessent）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表示，苹果事件可能属于特朗普政府推动“精密制造业”回归美国计划的一部分。5月30日，据财联社报道，在美国、亚洲和欧洲，包括苹果、福特、保时捷和索尼在内的公司都已大幅下调了利润预期。绝大多数公司表示，特朗普政府的贸易政策反复无常，导致无法准确估算成本。那么，以苹果、三星为代表的跨国公司在特朗普加征关税背景下所面临的困境有哪些？跨国公司又是采取怎样的应对策略？本文通过梳理国内外学术研究做如下概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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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征关税背景下跨国公司面临的三大困境[7][8][9][10][11]

特朗普密集地实施一系列加征关税措施，尤其是将“关税大棒”直指企业，对跨国公司的影响主要表现在生产成本增加、供应链中断以及企业运营决策波动三个方面。

第二，供应链中断。跨国公司是全球生产网络中的重要一环，它的生产过程通常复杂且多层次，涉及多个节点，构成了一个涵盖众多生产环节和工序的有机整体。这种生产模式要求对全球范围内的原材料和中间投入品进行精细规划和高效配置，企业不仅需要确保各生产环节的有效衔接，还必须维护其全球供应链网络的高效运作和稳定性。然而，随着特朗普关税政策的不断加码，贸易保护主义不断上升，导致跨国公司的生产成本加大，对全球供应链的稳定性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有研究发现，美国的贸易政策冲击通过全球价值链削弱了自身的竞争力，导致多数行业的增加值下降、就业减少以及资本重新配置。特朗普的关税政策无疑加剧了“断链”的风险，倘若供应链中断，企业生产或可面临停滞与延迟风险，导致原材料、半成品或成品的库存积压，短期内影响生产进度和交货期，进而挫败客户的满意度与市场声誉，生产停滞、库存积压、市场声誉下降等不利因素会直接导致企业的利润下降，长此以往，或可使公司陷入财务困境。

第三，企业运营决策波动。面对关税政策的不确定性（可能随时调整、豁免或取消），企业倾向于推迟或缩减在受关税影响地区的重大长期投资，更关注短期内的灵活性和风险规避。最终，关税政策像一只“无形的手”，深刻重塑企业的全球资源配置逻辑，迫使它们从单纯追求效率和规模经济，转向在效率、韧性、成本控制和地缘政治风险之间寻求新的、更脆弱的平衡点。据英国《金融时报》5月22日报道，富士康是苹果的主要iPhone组装合作伙伴之一，正在斥资15亿美元扩建其印度工厂。在特朗普首个总统任期内，苹果公司也不得不应对关税威胁——当时美国政府曾考虑在2019年对中国进口商品加征15%关税。彼时，库克与特朗普关系密切，最终的贸易协议将苹果核心产品排除在加征关税清单之外。如今，苹果再次成为美国总统的针对目标，同时其在中国市场正面临需求疲软。为应对此状况，该公司于5月22日宣布在中国提高iPhone以旧换新优惠力度。作为全球价值链的主导者，中短期内跨国公司将会采取更加多元化的投资策略，甚至将部分产能转出中国，而这势必增加企业投资决策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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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税冲击下跨国公司的战略选择[12][13][14][15][16]

随着全球经贸不确定性加剧，企业的跨国经营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跨国战略调整成为企业维持竞争力的关键。

第一，跨国公司的数字化转型战略。如前所述，特朗普关税冲击增加了跨国公司的进出口成本，给跨国公司的利润收益带来诸多不确定性，美国大规模加征关税等一系列经济政策的出台，使得企业往往无法准确预期政府经济政策，提升了企业面临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使得企业更难准确衡量数字技术未来应用前景和预期收益。在此背景下，跨国企业亟需通过加速数字化转型进程，以技术手段重塑运营体系，系统提升企业组织韧性，从而构建应对复杂多变市场环境的动态适应能力。一方面，跨国企业需以人工智能技术为核心优化供应链弹性，构建基于机器学习的关税风险预警模型，实时监测全球贸易政策变化对生产成本、物流时效及合规性的影响，并结合实时数据动态调整供应商布局与库存策略，实现供应链网络的灵活重构；另一方面，依托云计算与工业互联网平台，企业可打通研发、采购、生产、销售等跨部门数据壁垒，通过边缘计算与动态资源分配机制提升协同效率。

第二，跨国公司外部市场战略的调整。跨国公司可实施本地化与区域化战略，以更好适应不同市场的政策需求和环境。根据已有研究，当前跨国公司的外部调整策略呈现出三种趋势：一是在华的资本性投入趋于理性；二是实施本土化战略；三是在华分支机构要求更高的经营自主权。其中，跨国公司主要凭借技术优势和敏捷的本土化战略寻求市场空间，不仅体现在生产制造，还包括自建完整供应链，例如GE医疗、飞利浦和西门子医疗都已实现从整机到核心零部件的本土化供应；通过收购或控股获得本土化供应链，例如美敦力收购康辉，波士顿科学收购先瑞达；与本土企业合作共同研发或参与医疗信息化系统，例如飞利浦投资入股创业慧康，深度合作建设全院级智慧医疗信息化系统。可以说，在成本倒逼与政策引导的双重压力下，越来越多的跨国企业在成本与安全中权衡，趋向选择“近岸化”的供应链布局模式，而所谓“近岸化”，主要指企业将生产或供应链活动从地理位置较远的低成本地区转移到邻近国家或地区，以缩短物理距离、增强供应链弹性并降低风险。例如，2020年7月生效的《美墨加协定》（USMCA）促进美国制造业的近岸化，2022年4月，美国众议员Mark E. Green提出了《西半球近岸法案》，其中内容包括：美国将为从中国转移到拉美地区的企业货物和服务提供免税待遇，自公司在迁入地运营之日起算，免税期限为15年。

图1 关税冲击下跨国公司可能的战略选择①

（来源：德勤中国报告 2023年8月 《跨国公司战略重塑：在全球化和本地化之间寻求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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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结[17][18]

特朗普的关税政策看似摇摆不定、波动混乱，但其背后有着深层的逻辑。一方面对于美国内部而言，将国际贸易逆差与国内失业、利益分配不均与两极分化格局巧妙地联系起来，以此获得美国民众的支持，巩固其执政基础；另一方面，就美国外部而言，自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美国的经济实力与国际地位相对下降，新兴经济体在世界格局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重要，通过资本运作发展经济的方式难以为继，故而通过推行单边主义主张“对等关税”，以推动制造业回流，争取所谓的“美国利益”。特朗普对以苹果、三星为代表的跨国公司加征关税的举动更为直观地体现了其推动制造业回流美国的动机，面对当前关税政策的不确定性，跨国公司应着力于数字化转型、市场战略调整与跨国企业间的合作三个方面，这既是应对特朗普关税的权宜之计，也是跨国企业在复杂国际竞争中实现转型的必由之路。最后，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特朗普政府走向贸易保护主义实际上是矛盾的，提高关税固然可以减少外国公司与本土公司的竞争，从而将利润从他国转移到本国，但在全球化条件下，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日益密切，加征关税无疑会对跨国公司产生不利影响。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特朗普的加征关税政策并不可持续。

注释①：主要表达在华跨国公司未来可能的情景。据德勤报告称，在强硬脱钩的形势驱动下，跨国公司加速离开中国市场。

参考文献

[1] Steven E.Lobell, Norrin M.Ripsman and Jefferey W.Taliaferro eds., Neoclassical Realism, the State and Foreign Policy,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9,p.4,43,56.

[2] 王玉主,蒋芳菲.特朗普政府的经济单边主义及其影响[J].国际问题研究,2019,(04):110-122.

[3] “Speech:Donald Trump Holds a Campaign Rally in Pittsburgh,”Roll Call,November 4,2024.

https://rollcall.com/factbase/trump/tran/donald-trump-speech-campaign-rally-pittsburgh-november-4-2024/.

[4] “Trump Welcomes China to Build Cars in US in Departure from Biden,”Bloomberg,July 19,2024.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4-07-19/trump-welcomes-china-to-build-cars-in-us-in-departure-from-biden.

[5] 财联社：特朗普“关税大棒”影响几何？全球大企业损失已超340亿美元……

https://mp.weixin.qq.com/s/5QmcOYy_mBIGJ26n6HCIhQ

[6] 张鸿韬.美国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对全球价值链的挑战与中国应对[J].现代经济探讨,2019,(09):69-73.

[7] Nilsson, L.,Nolte, S. The economic impact of the US-China trade dispute. Int Econ Econ Policy 20,709–728 (2023).

[8] 丁浩员,董文娟,余心玎.贸易政策冲击下的跨国供应链断裂与重构研究[J].经济研究,2024,59(08):95-113.

[9] Bellora,C.,and L.Fontagné，2019，“Shooting Oneself in the Foot?Trade War and Global Value Chains”,CEPII Working Paper.

[10] Trump says Apple must pay a 25% tariff on iPhones not made in the U.S.

https://www.cnbc.com/2025/05/23/trump-tariff-apple-iphones-not-made-in-the-us.html

[11] 渠慎宁,杨丹辉.美国对华关税制裁及对美国在华投资企业的影响[J].国际贸易,2018,(11):37-44.

[12] 綦建红,尹达,刘慧.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如何影响企业出口决策?——基于出口频率的视角[J].金融研究,2020,(05):95-113.

[13] 徐志向,罗圣杰.关税冲击下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组织韧性的影响研究[J/OL].成都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15[2025-0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