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税这张牌,特朗普可能快要打不下去了。就在11月11日,这位美国总统在社交媒体上发出警告,声称如果最高法院裁定取消他的关税政策,美国将承担超过3万亿美元的损失。耐人寻味的是,仅仅前一天,他口中的这个数字还只是2万亿美元。不到24小时,所谓“败诉窟窿”竟凭空膨胀了1万亿,这种如同拍卖喊价般的操作,让一场严肃的宪法对决,瞬间蒙上了舆论战的色彩。

这场数字游戏的背景,是特朗普近期遭遇的“连环打击”。 新泽西与弗吉尼亚两州的州长选举中,民主党候选人的胜出被广泛解读为选民对经济现状的否定。更直接的冲击来自11月5日美国最高法院的口头辩论。当天,多位大法官——包括特朗普本人提名的保守派法官——对政府依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对全球征收广泛关税的权力提出严厉质疑。从首席大法官罗伯茨将关税直呼为“税”,并追问是否触及“重大问题原则”,到巴雷特紧盯法律文本,戈萨奇担忧三权分立被侵蚀,法庭上的气氛显然让白宫感到寒意。用Axios网站的话说,特朗普经历了“艰难的一周”。
那么,从天而降的3万亿美元“损失”究竟从何而来? 现实数据提供了截然不同的图景。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公布,从2月4日至9月23日,依据相关法律征收的关税约为890亿美元。美财政部数据显示,前三季度关税总收入为1950亿美元。这与特朗普宣称的万亿美元量级相去甚远。答案或许藏在其贸易策略的“杠杆逻辑”中:自发动“关税战”以来,美国与欧盟、日本、韩国等谈成了包含巨额投资承诺的贸易协议。在特朗普的算法里,一旦关税武器被最高法院判定违法,这些靠“关税大棒”换来的未来投资承诺就可能化为泡影,这笔“未曾到账的钱”便成了他口中的“国家损失”。这种将预期收益包装成既定损失的叙事,本质上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数字公关”。
其目的非常明确,一是对内安抚民众,二是对外施压法院。 特朗普需要用一个震撼的数字,让国内民众相信“推翻关税就是一场灾难”,同时向九位大法官传递“败诉代价巨大”的信号。然而,这种夸张表述反而暴露了其关税政策的脆弱根基——它更像是一座用“空头投资”承诺堆砌起来的沙塔。英国《卫报》近日以“货架空空,物价上涨”为题,报道了普通美国家庭因关税带来的生活压力。从染发剂到婴儿奶粉,从轮胎到牛排,消费者正承担着50%至70%的关税成本。标普全球的分析更预计,该政策将在2025年给全球企业带来超过1.2万亿美元损失,其中约三分之二由美国自身消化。当“让生活更负担得起”的承诺与物价持续上涨的现实尖锐矛盾时,民众的不满已然通过选票和民调显现出来。

特朗普的焦虑,根源在于关税是其整个经济与外交战略的“基石”。 这不仅是其宣称的“偿还国债”、“发放分红”的财源,更是他在国际谈判桌上威慑盟友、制衡对手的“硬筹码”。财政部长贝森特虽强调关税的长期目标是“重新平衡贸易”,但《财富》杂志网站预计其每年能带来3000亿至4000亿美元收入,国会预算办公室则估算未来十年可达3.3万亿美元。这笔巨款关联着特朗普的政治承诺能否兑现。如今,最高法院的审理将其核心政策工具置于违宪风险之下,他不得不采取非常规手段一搏。
法律专家普遍认为,最高法院的判决可能走向三种路径。 最可能的是大幅限缩总统权力,明确《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不授权此类普遍性关税,要求总统未来必须寻求国会授权。第二种是技术性折中,承认有限的紧急权力,但否定其能变相调整整体税则。可能性最小的是全面维持政府立场。无论结果如何,此案都已超越简单的企业诉讼,成为一场校准美国现代总统权力边界的宪法级博弈。代表小企业出庭的前代理诉讼总长尼尔·卡特亚尔与政府方律师的激烈交锋,背后是对于行政权与国会权范围的深刻分歧。
特朗普的社交媒体喊话,可视为一场围绕司法判决的“心理战”和“舆论前置防守”。 倘若败诉,他可以将经济后果归咎于最高法院的裁决,而非政策本身缺陷。倘若险胜,则可宣扬自己顶住压力捍卫了国家利益。但这种做法也伴随着巨大风险,过度施压可能损害司法独立的公众观感,而数字的随意膨胀则可能反噬其政策可信度。

回看这场争端,从教育玩具公司和烈酒进口商因成本飙升愤而起诉,到案件一路升级至国家最高司法殿堂,其本质是美国社会对贸易保护主义反噬效应的集中爆发。特朗普试图用关税作为解决复杂国际贸易问题的“万能钥匙”,却可能亲手将白宫拖入了“输不起又难赢”的困境。最高法院的判决尚需数月才能落槌,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场关乎三权分立、企业命运与消费者钱包的较量,其结果将深远塑造美国未来的贸易政策走向,甚至影响2024年大选的政治议程。 特朗普的“数字恐吓”能否扭转局面,还是最终成为其政策急功近利的又一注脚,不妨让子弹再飞一会儿。